核心提示

　　去年10月，柳俊怀揣6万元钱到日本求学，做着“海归”梦。半年后的一天，他打电话给妈妈：“我想回来。”他幡然醒悟：并非每个人都适合留学。如今，他理性地选择了中职，踏踏实实学手艺，成为武汉一家日资汽车配件企业的定向培养生。是什么让他的人生选择如此急转弯？

　　重点大学难有机会

　　贫家子弟梦想出国

　　20岁的柳俊短发平头，牛仔夹克。12月13日上午，记者在武汉机电工程学校实训室见到他时，他正在数控机床前忙碌。柳俊家住在江汉四路长健里，一家三口挤住在不足40平米的房子里，家里唯一值钱点的电器，是柳俊房里的一台电脑。母亲熊润香曾是自来水公司一名抄表员，3年前内退在家。父亲是自来水公司水泵工，工作是“三班倒”，月薪一千多元。就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，留学日本梦想，却早早在柳俊脑海里播下种子。原来，他的伯父早在1986年就已出国，伯母是位出生在中国的中日混血儿，曾在武汉居住多年。4年后，由大伯担保，柳俊的一位表姐自费到日本留学，后远嫁日本。身边的亲戚能定居日本，自己为何不能去留学？柳俊憧憬着哪天等自己长大了，也能去日本。而且，他自幼看日本动画片学了一些简单的日语，对日语的兴趣与日俱增。柳俊成绩并不优秀，上高中还掏了2万元择校费。他自感很难考上国内重点大学，便坚定了学日语、赴日留学的念头。高一暑假，家里花了一千多元，让柳俊报读了一个日语培训班。“兴趣是最好的老师”，柳俊的日语学习进步很快，读高三时已可说一口较为流利的口语。去年高三的四月调考，英语成绩不太好的柳俊，竟用日语写出了英语作文，顿时，全校都知道了有个日语很“牛”的学生叫柳俊。

　　放弃高职自费留学

　　只带一个月生活费

　　高考成绩揭晓，柳俊考了356分，并收到了武汉一所高职的录取通知书。但在柳俊心中，却渴望赴日留学，读完本科再回国找工作，当一回风光的“海归”。留学需要一大笔钱，每月生活费一般在8万多日元（折合人民币约5600元，100日元折合人民币约7元），每年学费要4万元人民币左右，还需提供数十万元人民币的存款担保。但父母的积蓄仅有3万元。从日本回汉探亲的表姐，现身说法提醒：“我在日本留学三年，边打工边学习，吃了不少苦。你们可要想清楚啊！”柳俊铁了心要去，日本的伯父可出具担保，便不再需要银行存款证明。他对父母说：只要他们负担第一年的学费，到了日本就通过打工挣学费和生活费。父母硬着头皮答应了，他们取出3万元的存款，又向日本的伯父借了2万多元钱，凑足中介费和第一年的学费。留给柳俊的生活费只有4200元，勉强只够一个月花销。去年10月11日，柳俊只身一人飞抵日本东京。

　　每天打工只睡4小时

　　七个月瘦了10多公斤

　　柳俊没有料到，梦想会被现实慢慢击溃。在语言上，柳俊并不存在障碍。但根据规定，留学日本，第一年必须学日语，通过语言关才能进入大学学习。柳俊一到日本，就进入东京平田日本语学院读语言预科。由于高中已打下良好基础，柳俊仅仅学习两个月，就由普通班升入快班。去年12月底，他参加日本的日语能力考试（二级），如果能通过该考试，就算顺利通过了语言关。日本的生活花费很高，一个面包就要100日元，一小盒牛奶也要100日元，一个鸡蛋就要50日元。一笼小包子，就要1200日元。仅一顿早餐便要花掉人民币好几十元。一顿中餐，更要花掉近百元。柳俊住在大伯家，每月要交2万日元的住宿费等费用。柳俊仅带的4200元生活费一个月便花完，每天不得不花大量时间去打两份工。学院每天只上半天课，中午一放学，他便从东京羽村坐20分钟的电车，赶到东京立川的一家料理店当服务生。洗碗、端盘、抹洗桌子，从下午三点一直忙到晚上8点，每小时能挣900日元。但来回的乘车费就要花掉1800日元。晚8点从料理店下班后，匆忙吃点晚餐，再坐20分钟电车赶回羽村，到一家面包店做面包。从10点开始，一直忙到凌晨三点。他像一个生产线上的工人一样，戴着口罩，穿着白褂，向面包里塞些香肠、卷心菜、火腿、奶酪等，经常是手忙脚乱，一不小心还会被监工的课长训斥责骂。第二天9点还要上课，躺下不到四个小时又要起床，柳俊的睡眠严重不足。吃饭也不习惯，尤其是生包菜、生鱼片之类的生食，经常让他反胃。改吃了一段时间的包子，“一直吃到见到包子就想吐的程度”；最后，他就吃起了白水下面，里面放个鸡蛋。让柳俊失望的，还有学习状况。班上20多名同学，中国学生有10多人，其中多数都在课余打工。上课时，有10多名学生都在打瞌睡。“上课睡觉，下课打工”，有的男女生还瞒着家人在外同居。曾经辉煌的梦想，如今似乎都已消失殆尽。吃不好，睡不香，精神委靡不振。到今年4月，柳俊的体重降了十公斤。

　　不堪压力辍学回国

　　母亲闻讯头晕目眩

　　最初几个月，柳俊咬牙熬着，即便再苦再累，也都没告诉过爸爸妈妈。今年4月份，柳俊实在忍受不了，第一次在电话里哭了：“妈妈，我想回家。”柳俊的母亲熊润香听到儿子要回来的消息，头顿时晕了。“好不容易到了日本，怎么能马上就回来呢！”她劝说儿子要坚持，但学院的老师也打来国际长途电话说，柳俊的脸色很不好，身体状况较差。柳俊实在熬不下去了。没过几天，他乘飞机逃离了曾经心驰神往的日本。当他出现在父母面前，父母几乎不敢相认了。“出去体检时是60多公斤，回来时，几乎瘦变了形，头发也长的盖过了眼。”熊润香心疼地拿出梳子给儿子梳头，第二天去医院体检，发现严重营养不良。母亲仍劝说儿子回日本：“国内已没大学可读了，你不回日本，在国内该怎么办？”但柳俊死活不愿再去日本继续留学，父母也不好再坚持让宝贝儿子去受“洋罪”，便通过电话向日本的学校申请退学。此时，日语能力考试的结果还没有下来。

　　读中职踏实学手艺

　　日资企业订单培养

　　柳俊回国后，感到惭愧、很不光彩。熊润香也很无奈：“儿子留学最后是这样一个结局，我是万万没想到的。”为儿子去日本，家里倾其所有，至今还欠着近两万元的债务。过了一个多月，柳俊的气色和精神状态一天天好起来。熊润香才醒悟，听起来光鲜的留学，其实并不是儿子的最佳选择。今年9月，母子俩从报纸上获悉，往届高中毕业生也可读中职，而且毕业很好找工作。母子俩很是振奋，打听到武汉机电工程学校曾为一些日资企业订单培养技工，便选择了该校的数控专业。柳俊说，大量日资企业来武汉安家落户，学一门正儿八经的手艺，进一家日资企业，做一个精通一门外语、有知识的“蓝领”，这也挺好！武汉机电工程学校今年首次把高中起点的52名学生，单独编了一个班，柳俊就是其中之一。该校副校长牛志平说，柳俊因为日语特别好，一进校，便被推荐给一家在汉的日资企业，订单培养，毕业可到该公司上班。本月3日，柳俊还参加了日语能力考试（一级）（相当于大学日语本科水平，为业余最高级）。今年10月，他还参加了成人高考，前几天已收到湖大计算机专业成教本科录取通知书，周末将去湖大上课。柳俊说：“掌握技术的同时，我也要提高学历。和当时高中同学相比，我已经落后一年了，我要奋起直追。”

　　愿做一个快乐的“蓝领”

　　感叹自费留学应三思

　　如今，柳俊已重拾自信，在武汉机电工程学校学习操作数控机床，充实而又快乐。记者在他进校后第一次钳工实习记录本上，发现这样一段话：从早上进车间到下午放学，就是锯了磨磨了锯，手都快磨破了，但是我学到了知识，感觉很愉快。提起柳俊，机械制图课的沈乃蔚老师赞不绝口：“柳俊学习目的很明确，就是来学手艺的，很刻苦，不懂就问，对人也特别有礼貌。”而柳俊说，是留学的特殊经历让他变得成熟。回国后，柳俊基本没添置什么新衣服，“我以前不太在意一些细节，花钱很少考虑到家长挣钱的难处。只要觉得不好看的衣服，我就不穿了。现在，我穿的毛衣，都是我爸爸以前穿过的旧毛衣。”也常有同学来打听出国留学的事，柳俊总是说：“我只告诉他们，出国留学不一定是最佳选择，并不适合每个人，应三思后行。”

　　编辑观点

　　在追梦中成长成熟

　　“一个人如果没有梦想，无异于死掉！”说这话的人是一个坐在轮椅上，说话需要电脑软件辅助，体重不到百斤的外国人，他就是被称为“当今爱因斯坦”的思想家、物理学家霍金。如果不是梦想加快纺织机的速度，瓦特就不会去研究发明蒸汽机，没有蒸汽机，也就没有世界的工业革命；如果不是梦想持久的照明，爱迪生不会千万次地试验电灯，没有电灯，世界就不会如此灿烂。柳俊是好样的，因为有出国梦，他学习日语动力十足，成效显著。他的父母省吃俭用，为孩子追梦而苦累，这是博大的奉献，令人敬佩。人生没有平坦路，追梦途中更会遭遇风雨挫折，这一点，柳俊是有准备的。面对表姐的提醒，他不改初衷；出国后面对困难，他咬牙坚持。梦想，为人生加力，追梦，让脚步飞奔。柳俊不是懦夫，他放弃“海归梦”，这是基于现实条件的考量，但他并非一无所获，他知道了选择梦想的坐标，他收获了成熟。“愿做一个快乐的蓝领”，柳俊的生活仍有梦想照亮，他正大步走路上。没有梦想，历史将变得苍白；没有梦想，世界将失去光泽。让我们沿着梦想之光往前走。